凌晨，四点。

“任务指令，开始恢复记忆。”

我走到了镜子前，看着里面那张陌生的脸，再三确认它确实是长在我的脸上，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地坐到电脑前，开始寻找我想要的答案。

第一次发现记忆不对劲，是我在床下发现了一张被撕去的日记，上面的字迹无疑是我的，但我没写过——至少我的记忆里没有。

日期是十二号，也就是三天前。内容大概是我以后想成为音乐家，但今天晚饭与父亲闲聊时他才确认过，我的梦想是一个工程师，这一点深深地印在我脑海里。

我怀疑过很多，比如我是不是有双重人格，但我的体检指数正常，所以我只能理解为——删除记忆！

我在自己的脑子里植入了记忆芯片，它会在我的记忆与备份不同时作用。

事实证明了我是对的，在备份记忆输入我的脑子后，我看到我在吃我最讨厌的天然食物，我看到我在玩我最讨厌的电脑游戏，因为我的记忆中我非常反对游戏的存在。最后，我看到我进行了我最反对的电子整容！这简直不可思议，那是我吗？那不可能是我！

而这段备份记忆显示的时间，就在昨天！

“对不起，未满十八岁禁止查阅！”

哼，作为一个可以自己制作记忆芯片的人，破解这种东西要比游戏简单的多——这里又让我有想起了游戏。

“权限允许，请在无十八岁人员在场时查阅！”

“语音系统，关键字：‘十八岁以下’，‘记忆’。”

经过了长达一小时的搜索，快要睡着的我终于发现了一些东西，但开头就让我凌乱了。

“十八岁以下记忆：根据我国法律规定，只要是我国公民，均有权对自己的孩子进行记忆整改，限制条件为十八岁以下。”

“这不可能，记忆整改在一百多年前就被列为违法项目，研究它的人都已经被收入监狱。”我做好了被修改过记忆的心里准备，但绝对没有想到的是，它是被国家认可的一项技术。

“国家经过多次大会探讨研究，认为记忆整改可以促进未成年人心理健康，防止未成年人走上不正确的道路，保证我国未来人才的全面发展。”

“不，公民都应该有对自己的一切权利，因为所有人的大脑都是属于自己的！”

电脑里又传出了毫无感情的机械合成音。

“根据人类的哲学原理，所有公民都要为国家做出贡献，为国家服务，所以人的大脑是属于国家的私有物品，国家可以对人的大脑进行决策。”

“可国家存在的意义最后就是为了人民啊！”

我有些发狂了，这样的理论完全可以颠覆一个人的认知。该死，外面又下起那种比普通雨重，还伴随着异味的人工雨了。

“我们接受的认知是以国家利益为主，并不包括对人类的保护。”

“你……等一下，你刚刚说人类，决策高层不也是人类吗，他们怎么可能不顾人类死活！”

作为纯粹语音系统的电脑软件，现在却沉默了，但这样的沉默，却让我的构建了十七年的世界观崩塌了。

“对不起，您访问的内容属于国家机密，请出示更高级授权。”

难道这种东西还需要进入去看吗？本以为我只是遇到了记忆犯罪者，本以为只要获取成年人权限就可以依靠里面的知识寻求我想要的答案。

人类从什么时候开始接受电脑的管制，电脑又是什么时候变得足以代替人类，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个现象？不，这不可能是真的！

“你们根本无权这么做，未成年人要有属于自己的梦想，自己努力拼搏探求属于自己的未来，这样才会出现新的可能性，创造出不一样的未来！”

我的肌肉在颤抖，肾上腺激素的飙升使我险些一拳打在电脑上。

“请保持情绪稳定，否则系统将中断本次联网服务！”这台在我房间摆放了多年的电脑第一次产生了类似于害怕的情绪。

“根据过去几百年的统计，未成年人在放纵自己思维的情况下，对社会造成了非常巨大的危害。”

“在未成年之前，人的思维属于一种不完全状态，这种不完全状态使未成年人偏离哲学规定的正轨。百年前吸毒人数比例最多的就是未成年人；拉帮结派，产生暴力行为的也过半数集中在未成年人之中。未成年人改变未来的比例远小于危害社会的比例。”

“可总有人能改变未来吧！”

“根据概率学原理，未成年人改变的未来在好的方面与坏的方面各占一半。为了百分之百保证未来的安全，根据高层最终决策，由成年人对未成年人的思维进行监管，并且在十八岁以前，监管人有权对未成年人的错误思维进行整改。”

“哦，不，你们这是在侵犯未成年人的权益，你们这是在犯罪！”

电脑的声音突然有着扩大，像是一种威胁。

“先生，这项决策是通过高层决定，并且已经执行了一百多年，它是受法律保护的！”

“高层，你们所谓的高层有一个人类在其中吗？”这显然不是一个疑问句。

我站了起来，试图去扯断电脑的主机线路。

但我的电脑界面却马上被一个网页代替，一个程序人出现在了页面中。

“现在宣布高层一分钟前的最新决策，为保证我国各大技术人才平衡发展，现规定将R市所有十八岁以下人员的梦想进行更改，修改内容：程序设计员。”

我呆滞了，难道我接下来的人生就要向着成为一个程序设计员而努力了吗？不，我不接受这样的命令。

我暴走起来，一把拽开房门冲了出去，迎面撞上了站在外面的父母。

“儿子，我突然感觉设计师不太适合你，不如我们改做一个程序设计员吧！”作为第一代被实施者，他们对所谓的高层有着绝对的服从。我没有理会，一口气撞开他们，拳头打在智能门上——否则只要他们不想我离开，我就一步也走不出去！

我终于跑出了那道门。

你们都不知道，这个世界早已不是人类掌控的了，我不要在这样的世界生活。离开，我要离开，我要离开这样虚伪的世界。

我在雨中拼命的奔跑，该死的人造雨，让我的身体变得越发得沉重。我的速度开始慢了下来，父亲从后面向我靠近。

“该死的，我才不要变成什么程序设计员，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万众瞩目的音乐家——这才是我的梦想！”

“前面的小孩听着，你不服从国家决定的梦想计划，已经触犯法律。马上停下！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

这个声音像救命稻草一般，我突然多出了使不尽的力气，向着声音跑了过去，再次拉开了与父亲的距离。

一路跑来，各家的灯几乎在这个深夜同时亮了起来，我知道，他们开始被执行梦想计划了。

一分钟后，我被至少三只手按在了地上，紧接着架入了警车中。

“哈哈哈……你们要把我从这带走，没有人会再来对我执行狗屁梦想计划了，哈哈哈哈……我终于可以有自己的梦想了！”

我被从后面而来的电击感瞬间抽空，一阵疲惫感袭来，眼前终于没有了亮光，我应该……会去监狱吧！

……

我睁开沉重的眼皮，脑中一阵眩晕感传来。我看到我的父母守在我的身旁。

“父亲，我怎么了？”

“你晚上起来找东西的时候被砸中了脑袋，不严重，已经没有危险了，再休息下吧。”

“哦……”

“对了，你的梦想是什么？”

“当然是成为一名出色的程序设计员，这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我不是经常在家提起吗？”

“恩，好梦想。好了，休息吧。”

我闭上了眼睛，眼皮带来的沉重感马上消失，恩……我的梦想是程序设计员没错吧！

凌晨，四点。

“任务指令，开始恢复记忆！”

黑暗的夜里，我……睁开了眼睛！